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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节(1 / 2)





  苏红歪了脖子,回道:“可能臭水沟的味,今天雨太大冲出来了。”

  “也有道……理,那你……回去路……路上也小心。”她有些泄气地嘱咐了一句,转身往门外走去,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。

  “回吧。”苏红走到镜子前,面色古怪的点点头,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只模特的手臂,朝她挥了挥就折回了库房,随后灯又暗了。

  杜泉咽了咽口水,她也不敢看那块镜子,刚才有一瞬间,她似乎看到小红背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。她腿有些僵硬,扶着墙壁挪到门口,推门时发现门轴上缠着一大团水草,难道是从河里冲上来的

  百米远怎么能上来?发洪水了么?

  她费力的将那些水草都拽下,扔到垃圾池,手上沾着腥臭味,就蹲在路边的水坑洗了洗。今天怪事不断,她根本不敢多想,反正这店已经倒闭,老板是个无赖,苏红又说没事,那她何必多管闲事。

  于是,她虽心中惴惴不安却还是咬着牙紧了紧布包往回家的路上走去,布鞋早就湿透了,这会儿随着她的脚步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水声。

  隔了一座天桥的地方就是租界了,那边灯火通明、车水马龙,小洋楼上的招牌忽闪忽闪热闹得很。而县城这头安静多了,大雨洗过的天空比平日更冷,周围灰瓦石墙,折射出冷意,她一路小跑不敢回头,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,窥视她,整个人精神都绷得紧紧的。

  她连着摔了几跤,每一次都会栽到半腿深的大水坑里,浑身湿透,腿脚上都是伤,更要命的是,费力跑了半天也才过了两个路口,且堪堪停在殡仪馆门口。

  “汪,呜……”

  她紧紧抓着自己的包,抬头一看,就见一只黑黢黢半人高的长毛狗立在路边,威武得像只狮子,它背后不远处的大门敞开着,一口黑漆棺材就正对着她。

  杜泉神经质般笑了几声,浑身打颤伸手摸到包里的一把铜刀,似乎能从这冰冷的东西上获得勇气,她眼睛里早就蓄满了泪,可因为惊恐生生憋着不敢出声,呆立在原地等那条大黑狗离开。

  她是真不敢逃……

  那狗盯着她忽然压低身子绷直了前爪,杜泉腿软的跌倒在地,黑狗呲着牙发出“呜呜”的低吟,猛地朝她跃来。

  “啊!”

  “噗通……”

  她抱着头蜷成一团,以为自己必死无疑,可等了一会儿却听到身后有东西在扑腾,回头一看发现那黑狗对着水里的某个东西撕咬。

  “阿铁。”这时一个清润的男声从远处传来,那黑狗忽然停了动作,抬头吠了一声,就窜进了丧仪馆。

  杜泉惊魂未定,死死盯着水面,她甚至看到一个穿着白裙的长发女子,那头发极长像柔软的海草,攀上她的脚踝。

  “啊,滚开!”她用力挥舞着铜刀。

  “汪!”此时那黑狗冲这边叫了一声,杜泉匆匆回头,爬起来跟上那只大狗,一直跑到丧仪馆大门口的石台上才摆脱了水里的东西,腿下一软便靠着墙壁喘气。

  过了近半个钟头,鼓楼的大钟响了起来,洋人造的东西,声音很响,能覆盖半个县城。共敲了十声,正好是夜晚十点。杜泉睁开眼,发现天上黑云竟散了,路上积水哗哗流动,在下水口附近形成漩涡,极速旋转。她皱眉看着,就听到门内有脚步声。

  心中一喜,终于有活人走动,刚想打声招呼,就听着门内有人说了声:“九爷您这边请。”

  银九爷么?他在这里做什么?

  杜泉鬼使神差地扶着门框朝门内扫了一眼,就见那条黑毛大犬乖顺的卧在棺材旁,而它身侧立着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高大男子,军靴,白色手套,手杖,还真是那位银九爷。

  他侧对着门,正垂眼看着棺材,忽然转头向这边看过来,杜泉一个愣神竟忘了躲,就那么直直对上一道冰冷的视线,也不小心看到了那张苍白清俊的脸。

  此时云开雾散,月色极明,她望着那张脸出了神,她没想到凶名在外的银九爷竟有一副雌雄莫辨的精致容貌,自带着出尘仙气,眉疏目朗,肤如脂玉,长身静立于月下竟有种君子端方的味道。只是他眼神太过冷厉,使得整个人冷峻孤傲,让人望而生畏。

  他看到有人闯进来也未呵斥,只是极淡地说了句:“出去。”

  这是一道干净的声音,略低,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,很好听,若不是他为人太冷,她差点都能听出些许温柔来。刚才唤“阿铁”这两个字的想必也是他了。

  杜泉见识过他的冷漠,知道自己扰了别人的事,便连忙把脚缩回去,弯腰鞠了一躬,结结巴巴地解释道:“我……我谢谢……狗。”

  那九爷眼睑下垂,往大狗那边扫了一眼,便不再理会她。

  倒是一旁的驼背老汉向她摆手,不高兴地说:“去去去,谁家的孩子,赶紧离开这儿!”

  “对……对不起。”杜泉急忙点点头,拎起自己的包赶紧离开,像是逃荒一样,跌跌撞撞跑开了。

  月光落下来,夜路看起来没那么黑。

  她看着每个十字路口上晃动的火焰和飞散在空中的纸灰,埋头狂奔。

  就在她跑远后,那银九爷抬手便将眼前的棺材板掀翻在地,随后伸进里头取出一样东西,血淋淋冒着热气。他看了看,眉心狠狠皱起嫌弃地将东西扔开,血染红他的手套,顺着指尖滴在地上。

  那驼背人穿着黑色对襟马褂,腰系麻绳,手上拿着灯笼走过来,低声道:“九爷,这具尸身生前可是阴月阴时出生的,还是个雏,也不行么?”

  “脏了,再找。”银九爷脱掉手套扔在地上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  “是。”那老汉恭敬地将银九爷送走便回了丧仪馆内。

  大门口,那只半人高的大黑狗不愿离去呜咽一声,银九爷俯身拍了拍它的头,那狗高兴地转了一圈撒花儿似的往杜泉回家的路上追了出去。

  而那九爷凝眉向那边看了一眼,指尖微动,一根红线直直钉在一旁的水坑里,有东西猛地挣扎了几下窜出去扑进了河道里。

  他疑惑地看了眼大狗消失的方向,自言自语道:“不过是个平凡生魂,竟招惹了这么多邪祟……古怪。”

  “九爷,回公馆么?”车旁有人问了一句。

  银九眯眼凝视着河道,淡声道:“去巡捕房。”

  “是。”

  轿车启动,大灯投出去老远,轰鸣着向西南方向的公租界驶去,那里灯火辉煌,正到了午夜热闹的时候。

  第四章

  柳巷一带是龙海市的贫民聚集处,杂乱拥挤嘈杂,杜泉一路狂奔总算回了自己那间逼仄的出租屋才算松了口气,弄堂里有人吵架,丁玲桄榔,再加狗吠猫叫鸟鸣,倒是多了些人气儿。

  她住在断石门弄堂的最深处,两层楼,在顶处多出一个铁皮木板搭的小屋,像个大盒子,里头勉强放了一张铁床。一个月五块大洋,在城里已经是最便宜的了。